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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大家对去年市里某领导的那个“唯郑州马首是瞻”记忆犹新，当时我在大河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不料被东方今报断章取义立成了皇城根思想的典型，让我大为光火。今日初来乍到，献上此篇，各位批评指正。

现代性的狂欢：千年古都沦落远郊？

唐逸

著名历史学家黄仁宇先生认为中国的出路在于在上层社会与下层社会之间建立一个通过数目字管理的制度。而这种数目字管理的制度构建也恰体现了中国从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的工商社会转型的一种吁求。建立了这种数目字管理的制度，任何虚妄的超验主体、伪善的伦理说教、神秘的意志体验都统统的被理性化的洪流冲走，至少在公共领域内如此。于是，“人们通过可以计算来掌握一切”，马克斯·韦伯称其为“为世界除魅”。但自从韦伯这一论断提出之后，人类社会就遭遇着此起彼伏的对现代性的解构，后字当头的主义、学说反倒成为了主流。究其原因，乃是理性化不仅将前现代的种种荒谬与愚弄冲走，更加使得本应保有的诗性与信仰也统统的随一江春水向东流，人类社会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智识危机。而后现代主义则是对这一危机的回应。尽管中国作为后发的现代国家，存在着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双重进路选择的问题，但“发展就是硬道理”、“发展是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之所以能够成为官民两方的共识，就是因为对现代性与现代化的肯认。所以，人类社会的危机，中国也在所难免。

作为后发国家的后发省份，河南已经意识到了生存的危机。如若再不发展或者再不全速发展，那么，这个承载华夏文明太多苦痛和成就的土地终将被历史无情的遗弃。所谓“中原崛起”的概念就是这种危机感的一种回应。在具体的制度上，则是提出了“中原城市群”的构想，而这个构想得以实现的第一步就是“郑汴一体化”。汴者，开封也。开封作为千年的古都，有着深沉厚重的历史。这个城市曾经被黄河淹没了多次，而黄河的泥沙又掩盖了梦华东京。于是，现在的开封城下面就存在着两层被埋葬的古城。历史的无情远未在此止步，这个饱受折磨的古都并未在经济转型的过程中获得重生的机会，反倒因为经济转型带来的日渐没落而被人遗忘抑或被人诟病甚至嘲讽。如何解决发展的问题，在这样一个工业支离破碎、商业一蹶不振、旅游业也难堪大任的环境下？聪明的人们想到了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方案，通过郑州的强势经济来拉动已无内发动力的开封，从而使得这个城市不再继续沉沦进而伺机雄起。近来郑汴两市之间修建不设收费站的快速通道和策划中的城市轻轨、金融电信同城化等等，都使得雄起的梦想越来越迫近。千年古都也终于能够搭上现代化的快车，这的确是可喜的。

但与此同时，笔者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种隐忧。据报载，在河南省的一次工作会议讨论“郑汴一体化”的具体方案之后，开封市的某位高层领导欣喜的同时也幽默的向郑州市长如是说道：开封以后就是郑州的东郊，“唯郑州马首是瞻”了。（见《东方今报》2005年11月16日）千年的古都居然要成为郑州的东郊！这种话要是小子无知酒后狂言的插科打诨倒也罢了，但这居然是出自市府高层之口！尽管，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幽默，笔者也宁愿将其理解为一种幽默，但这种幽默是难以有任何笑点的。历史文化名城和新兴工商重镇本是两个层面两种功能的实体，可前者居然因后者的经济实力而唯后者马首是瞻，概念不对接本身就是一种荒谬，其后所蕴涵的理由和“强权即公理”的逻辑又有何差别？这是另一种荒谬，而更大的荒谬则是，现今中国社会居然把后一种荒谬当作了应然。我们如果再做延伸，那么，我们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人类智识让位于物质欲求，而人类应该保有的智识，则应是基于人类社会下面涌动的经济力量，除此之外都应该被抛弃，除此之外的人类智识再无任何用处。这样，奥卡姆的剃刀就把人类智慧中一切对庄园生活的向往，一切对空灵豁达的追求，一切对天地自然的虔诚以“非我族类，不设实体”的理由统统砍去。嘿，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的确是一种唯物论，但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机械唯物论。在这种机械唯物论者的眼中，发展的硬道理一定要硬到将一切非经济的因素全部碰伤碰碎，最后再给这些碎片立上一个“不合时宜”墓碑。

坟墓里埋葬的不仅仅是人类可悲的灵魂。当我们的后人要找寻公元1000年左右的历史的时候，会看到征服者威廉为改造英格兰而抓耳挠腮，会看到教皇格列高利为树立教会权威而振臂高呼，更会看到我们大宋王朝国都市井繁华人民康乐的胜景。试问在西方人等待末日审判、庆幸躲过1000年审判的时候，世界上还有哪个城市会拥有能出东京汴梁之右的胜景？可当我们的后人试图找寻这些胜景的碎片仅或是遗迹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这个城市已经被剥夺了城市的主体资格，而沦为一个商业城市的远郊，他们会做何种思考？油然而生的虚无感还会使得他们对中国千年的历史还会有一丝一毫的体认吗？历史无从凭吊与体认，又如何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民族是有传统的，又如何让他们去爱这个民族？这个民族又如何能宣称自己乃是一个的民族，如果连基本文化认同的共识都不存在的话？失去了“沉潜于内、默无言声而孜孜矻矻”的民族伟力，又何谈国家复兴，又何谈古都雄起呢？

对非经济因素的追求，对共同体的认同与忠诚，这些都是前现代的东西，但却并非都是坏东西，而理性化的现代性却要将这些统统铲除，人类因之而产生的巨大苦痛又岂是房子、车子、票子、*子能够抚慰的？

郑汴一体化必然导致消费水平偏低的开封房价飙升，但国家可以通过一系列的法规、政策来抑止房地产的恶炒。但盲目的现代化给人类灵魂带来的流离失所，又有谁人能够解决？上古的时候，还有摩西可以带领以色列人出走埃及回到魂牵梦萦的迦南地，可是现在上帝都被放逐了，谁又去管你的灵魂飘在何处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在现代性推进的道路上，我们应该尽情欢歌，但也莫让激情的狂欢冲昏了人们应有的智慧的头脑。

[此贴子已经被红二十五军于2006-9-14 21:30:2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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